September 15, 2014

站在當代藝術對面



這或許是許多人和當代藝術面對面的情況,彼此都陌生,彼此看對方都很突兀,不過我不太確知,自己究竟是哪一方?是隱藏自己身分的蜘蛛人,或是伸長脖子想看個究竟的蓄鬍者?

每次翻譯藝術類內容,過程之中,我的腦中常會浮現許多問題,想詢問文章作者或藝術創作者,動筆之時,他們究竟想像著什麼樣的觀眾或讀者?或其實他們心中沒有觀眾、沒有讀者?

August 8, 2014

工作,一個人

Photo: Uhhhgggggg

前幾天又看到電影The Devil Wears Prada裡的片段,主角因為工作錯過男友的生日會,也決定放棄認識雜誌編輯/理想工作的機會,趕回家,拿著一顆小蛋糕,點上蠟燭道歉,也想彌補慶生,而男友回應非常冷淡。

尋求工作與生活的平衡點確實不易,我小心翼翼頂著「自由工作者」頭銜(如果能稱得上是頭銜)也引來太多誤解,關於自由工作者的想像無數,但泰半著重於「自由」,忽略了「工作」。

既然能自主決定工作時間、內容、地點,為什麼出門旅行非得帶著筆電?

因為我懦弱、膽小、不安,客戶有太多選擇,即便合作再愉快,被換掉也只是幾秒鐘的事,我永遠害怕這次拒絕客戶,從此再沒有下次。

工作與生活之爭似是永恆課題,也一次又一次成為衝突焦點,每當冷戰時看到那雙又怒又怨的眼,我總是聽見潛台詞,「工作和我究竟哪個重要?」

我知道對方想聽什麼答案,但沒辦法說出口,人生項目的順序總是變化無常,在截稿期限緊迫盯人的時刻,我必須專注想著工作,可是其他時候,我總在工作時想著對方,想著有了收入之後,和對方更愉快的生活、更美好的時光。

可惜我著眼於未來,對方只注視著當下。

他責怪我為何永遠不肯改變,深夜盛怒之下拿著棉被砸在我身上,要我和電腦一起睡。

其實旁人都看出,我變了。朋友半開玩笑說我愈來愈難約,客戶問我是不是太忙,開始拒絕某些稿件,家人也問我工作為何這麼滿,比較少回去看爸媽。

雖然對方不喜歡聽這一句,可是連香港的工作機會我也放棄了。

我變了,但還是達不到對方的標準。最後他也變了,把我排除在生活藍圖之外。

有一陣子,我很迷黃碧雲,她寫「是我們需要工作,多於工作需要我們」。的確如此,原本兩個人的戲碼,剩下一個人只好停演,想辦法接更多工作墊檔,即使殺得昏天暗地、日月無光,也就像農曆七月夜裡田間搭起的野台戲,放眼所及沒有觀眾。

她也寫,「年輕也好。年輕有比較長的時間去習慣」。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稱得上年輕,但我也得逼著習慣,只有工作,只有一個人。

I love my job.

August 3, 2014

128

'07年中,幾乎在毫無所知的天真狀況下,默默進入職場,一路跌倒,一路學,一路爬,讓我想起小學時期,記憶裡膝蓋上總有擦傷或貼布的印象。

時間很快嗎?七年了。

要說順遂絕不至於,若形容為一路坎坷,倒也言過其實,人說摸著石頭過河,或許正是這種情況,在湍急洪流裡,站上一塊石頭,未必知道下一步在哪裡,一旁流過的浮木,也抓不著。

岸上總有人喊著你的名字,要你回頭,也有些人拋出了繩索,要你把握,還有人指著我罵,責問我為何冒險涉水,不找一條流水和緩的小溪度過餘生。

七年前的這時候,其實很茫然。

工作未有著落,後援已經撤守,像是電影《飢餓遊戲二:星火燎原》裡的場景,參賽者得上場之後,才知道自己進入了什麼世界,但差別在於,別人早已拿好武器、做好佈署,你卻兩手空空,還沒適應陽光刺眼。

七年後的今日,又有何差別?

也許不再那麼茫然,可能工作多了些許眉目,雖然我還是不喜歡無事可做,但偶爾情況發生時,我知道沖一杯奶茶,吃一包蘇打餅,靜靜等時間過;或是睡,如果可以睡,原來也是種安慰,因為有時不能睡,真是欲哭無淚。

今日在整理履歷,好像一項項的會議名稱,就等於這兩千多個日子,貌似空虛的條目,卻是我實實在在、一步一步踏過的每塊石頭。

七年,口譯128場活動,實在稱不上多,但尚可以糊口度日,也幸好我吃得不多、用得不多,煮碗青菜拌麵,也算一餐。

外頭響起隆隆的雷聲,或許再過一陣子,就要落雨了,誰知道這個競技場上,還會有什麼變化呢?

在還沒摸著下一塊石頭之前,先等著看吧。

July 25, 2014

過了

昨天,我跨入生命裡下一個年度的起點,記得有次我提起,我在Facebook個人檔案裡,隱藏了生日資訊,以免有些人只因為網站提醒,基於人情和客套,不得不寫上一句「生日快樂」,那時Zoe Chuang回了一句,「你怎麼知道有人想幫你慶祝生日呢?」

是啊,說得真好,每個人的生活都如此忙碌,誰會有閒情逸致幫別人慶祝生日?

時至今日,生日只是個名目,如果不是因為手機、電腦、網站紀錄,早就沒有太多人會真正在意,現代人吃吃喝喝,早已連名目都省了。

記得我生日的單位,是眼鏡行、書店、比薩店、餐廳、保險公司。

這一天,我收到好多以祝賀為名的廣告簡訊,這些虛情假意的內容,倒也覺得有趣,反倒是最在意表面功夫、光鮮亮麗的那些合作單位,一片靜默。

過去一個月以來,我陸陸續續聯絡了一些人,在這個星期前後見面、吃飯、聊天、出遊,但從沒提過是為了生日,也沒提因為我最近不想一個人過。有些人大方應允,但更多時候,是推託。

要辦活動的那位,總說等活動辦完再聯絡吧,等看過行事曆後再回覆我,從此沒有下文。

工作得排班的那位,總說好啊好啊下次約,但每次問起時間地點,只剩下已讀不回。

和我一樣是自由業的那位,之前得看世足賽,後來宣稱一陣忙碌,這下子飛到國外逍遙。

換工作不久的那位,原本直喊著壓力大,想出門走走,於是我上網搜尋了行程,結果為了請一天假,手續好像要簽呈到總統府層層核准一樣難如登天,幾天都沒結果,於是不了了之。

幾個月前還和我相熟的那位,如今早已相視無言。

原本期待暑假的那位,我還沒開口呢,就已哇啦啦說排了那些事、那些活動、那些行程,來我家吃飯?再說吧,沒空。

要介紹新朋友給我認識的那位,人選永遠都在他腦海中精挑細選、層層過濾,最後一粒渣籽都不剩,所謂的新朋友,如同海市蜃樓。

還有那些宣稱要趕稿的、上課的、出國的、家庭日的,我就不贅述了。

那樣的一群人,平常需要幫忙或協助時,總是一通電話、一封郵件、一則訊息就來,要我凌晨五點起床枯等、要我農曆年在家備戰、要我放下一切工作聽他的苦水、要我三更半夜陪著加班、要我幾個小時完成幾千字翻譯、要我打開家門讓他留宿。

結果像是免洗筷一樣,用完即棄。

生日的這一天,我吃了比平常多一倍劑量的安眠藥,睡了整日,睡著真是好,只有睡著能給我些許安慰。

如果7月24日是生命又一個起點,有些所謂的朋友,我不要了。

感謝這幾天有意、無意、偶然和我見面、吃飯、唱歌、聊天的人們,感謝昨天還記得我生日的少數人傳來訊息,我知道你們也會離開,但此刻幸好你們還在。

June 16, 2014

失戀33天,想到的二三事



遲至今天,才看了電影《失戀33天》,身邊好些人都喜歡王小賤這個角色,覺得他用刻薄、挑剔、傷人的話語,包裝對於黃小仙的關心,帶著她走過分手後的情傷,有些朋友甚至也希望,自己週遭也有個王小賤。

看完我只是想,對於同一件事、同一個行為,每個人的感受真會不一樣,有時我們對最關心、最親愛的人,反而會說出最嚴厲、最殘忍的話語,我們總覺得對方即使聽了覺得痛,就算不用明講,也肯定明白一切是出自好意,出自關心,出自愛,可是對方未必這麼想。

你以為的愛,是對方眼中的愛嗎?

你想盡辦法趕工或熬夜,盡可能把所有工作在週間做完,在週末排出一整天空檔,陪著對方到處買買逛逛。你以為那是愛,但對方未必這麼想,只覺得你為何總是工作第一,不願意晚上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。

你到下午就開始想,晚餐得煮什麼菜,拿著食譜東翻西找,還想著對方不喜歡吃什麼,終於找到適合菜色,趕緊出門採買材料,簡單做了幾種,等著對方回來。你以為那是愛,但對方未必這麼想,或許感謝,可是也成為一種壓力,得推辭無數次同事邀約,因為有人在家等著。

你知道對方得有人陪才睡得安穩,但工作急著得交件,於是決定先上床抱著一塊睡,等看著對方已入眠,再躡手躡腳起來加班。你以為那是愛,但對方未必這麼想,只覺得你三更半夜還不睡,肯定有古怪。

你知道對方難得回爸媽家一趟,應該希望多些時間和家人相處,所以盡量不傳訊息打擾,但又怕疏忽漏了對方的訊息,三不五時就掏手機查看。你以為那是愛,但對方未必這麼想,只覺得你沒傳訊息,等於沒時時刻刻把感情放在心上。

失戀之後,這些事件、這些畫面、這些記憶會在腦海裡百轉千迴,一遍又一遍重演,思索究竟哪些環節出了差錯,因此以分手收場。

許多人都在網路上追捧這部電影,也節錄許多對白與人分享,但其中有段話,似乎不太受人注意,卻或許能夠總結我至今人生裡許多經歷的原因:

「每當問題出現時,我最常做的不是傾聽,而是抱怨,不是合作,而是攻擊」。

等到你想改,對方卻未必再給你機會了。

June 8, 2014

過去一個月



今天下午工作告一段落,忽然決定重看日本電影《東京鐵塔》,我每次看這部片都哭得很慘,記得第一次在戲院看的時候,電影才演到三分之一,我就已經哭到忍不住聲音,劇情裡關於母子的段落,實在完全命中我最軟弱的心理狀態。

果不其然,今天也好幾次哭得很傷心,有些人或許覺得這是自虐,明明知道會哭還一看再看,但每次看完這部電影,雖然很痛,都能讓我重新找到生活的力量、重心與方向,男主角的媽媽每次見他在工作,心情就特別好,我媽也說過類似的話。

過去一個月,在我微不足道的生活與工作裡,發生了一些事情,埋怨、悲傷、憤怒、心痛,兼而有之,這段時間以來,身邊不少朋友都聽過我太多無病呻吟,雖然我盡力避免,但還是有些工作因此受到影響,真的得向各位道歉,造成各位的困擾與不滿,我只能盡力彌補。

這一個月以來,我想過很多事,包括對於生活與工作種種的應對方式與態度,也時常思考及反省,未來這些陋習無法立即改變,可是我希望慢慢修正。

曾經有段時間,我混淆了必要與想要之間的區別,為了想要某件事物,反而忽略了生活或工作裡必要的元素,最後顧此失彼,兩邊都不如人意。

過去一個月,我逐漸釐清了幾件事情,自私、冷漠、幼稚、無知,不論出現在自己或他人身上,都變得更加明白。

若是在這段時間裡,曾經拖延了您的工作,曾經耽誤了您的時間,我非常抱歉,我會盡快改進與調整,不再浪費在不必要的人、事、物上。

也希望過去一個月的經歷,從此不會再見面。

May 8, 2014

第四天

那天,做了一個夢,夢裡的我醒來,天色陰暗昏沉,無法分辨是什麼時刻,我不知道自己何時睡著,也不確定睡了多久,只記得尚有意識的時候,窗外似乎漸漸光亮起來。

氣溫還是有點低,但沒聽見雨聲,這幾日斷斷續續地下,終於停了。

起身,想到還得工作,今天還有必須完成的事,即便想要停一停,世界依然繼續運轉。

睡了一覺,卻沒有放鬆的效果,後背和脖子僵硬又痠,家裡一切看來如常,不過也許是天光,也許是風向,變了。

廚房裡還有食物,但是沒有吃的欲望,昏睡時一定鼻塞,張著口,喉嚨連吞口水也疼,偏頭痛也發作,簡直寸步難行。

不過我還是坐在電腦前,看著螢幕裡的工作,心裡覺得開心,還好,還好,工作沒有離棄我。

我慢慢覺得,原來三餐不是非得要吃,吃了什麼,其實也不那麼重要。

再抬頭,窗外又漸漸暗了下來,無處可去,無處可逃,幸好螢幕的白光仍在,繼續溫暖地籠罩著我。

那天,做了一個夢,夢裡我看見,沒有你的第四天。

March 31, 2014

畏懼人群的330




今天我去了遊行現場,下午三點多,我把機車停在徐州路上、市長官邸前,慢慢走,往人潮聚集處前進,迎面而來,愈來多黑衣人,推娃娃車的父母,相互攙扶的長者,三五成群的學生,還有頭頂上的太陽。

一切都好刺眼,我戴上墨鏡。

從來我都不喜歡人多的場所,要一步步逼進人群聚集處,其實我很膽怯,也很排斥,同步口譯時,我在遙遠的小箱子裡;逐步口譯時,群眾在台下,我在台上,始終都能保持有禮的距離。

可是我還是繼續往前,周圍愈來愈一片黑,還有許多黃絲帶,我和人群的距離愈來愈近,有些人圍著警察拍照,警察表情木然,既無法阻止群眾拍照,似乎也累得無力揮手拒絕,只是望向無窮遠處,等待時間慢步走過。

看得見螢幕的時候,我已被無數人包圍,左邊有人撞了背包一下,再兩步,右邊有人擠了過來,每個人都想朝著同一地方前進,志工高喊著,「凱道已滿,請往左側仁愛路或信義路前進」,「這裡是醫療通道,請勿逗留」,我好想跟著人潮流動,離核心區愈遠愈好,我看得見凱道,那裡早已黑鴉鴉一片,人多得讓我想吐。

不過有人在等我,還是得小心翼翼邁出每一步(以免踩到某個年輕女孩撐在地上的手),半擠半推地,終於到了臨時廁所旁,望見醫療組帳篷,從先前收到的照片角度看來,應該快到媒體區了。

而擴音器傳來的吶喊,已經讓我耳鳴。

終於見到Renee,網路直播訊號斷斷續續,拿起麥克風,轉播就開始,人潮在眼前來來去去,有些人好奇轉頭看了一眼,可能是聽見英文覺得突兀,也可能覺得我吵,我再壓低聲音,你們應該看舞台,別看我這裡。

一位教授上台下台,又一位教授上台下台,樂隊表演,好幾位各界代表,生氣、不滿、指控、傾訴、論述,我們盡量在巨大的喇叭聲裡,群眾憤怒的嘶吼裡,翻譯成英語轉播,為了一群看不見的聽眾,也可能其實沒有聽眾。

滅火器樂隊上台,歌聲傳來,我看見群眾開始掉淚,還沒反應過來,身邊日語轉播和設備大哥也哭了,往右一看,一起英語轉播的Renee也在哭,麥克風還在我手上,還是要繼續翻譯轉播。

雖然擴音器威力驚人,可是週遭的聲音也此起彼落,打招呼,說笑,講電話,有人想進場,有人要離場,就在旁邊錯身,台下有些人聽講,有些人開講,我不知道聽眾會聽見多少背景音,也可能其實沒有聽眾。

活動在七點多結束,人潮迅速退去,有個男生湊上前問,轉播會不會有紀錄,會不會上傳到YouTube?沒有,轉播結束就結束了,不是MOD,無法讓你選隨視訊。

我回想起有些活動裡,主辦單位結束前會請聽眾感謝口譯員,有時還念出名字,我只覺得冏,我只是來口譯幫助各位溝通和理解內容,我不要虛名,也不要頭銜,更不是要你記得我。

Renee說,現場轉播翻譯是最沒有credit的工作,所以多數人都興趣缺缺,不是電視節目訪談要口譯,突然間人人都搶著做。

回到家之後,我媽問,不是很害怕人群嗎?今天怎麼會去現場?

我只是覺得一個人要獨自口譯六小時活動好累,想去幫忙而已。

而且我還是很怕人群。